在現實世界中,我們大多在追求「理知」。從小到大,我們的教育,我們的考試,也都在測驗,培養我們「理知」的能力。一個是非題,訓練我們判斷「是」與「非」;一個選擇題,訓練我們選擇的能力。這種理知、分析、判斷的能力當然對我們的成長,有很大的幫助。
但是,人是不是只需要理知、思維、判斷?
用一生的時間,培養了判斷是非與選擇的能力,是不是說明我們的生命就沒有了介於是非之間,難以選擇判斷的時刻?
當然不是。
我們的生命,其實充滿了各種複雜的矛盾。我們理知所能了解的部份,在整個宇宙中,其實微乎其微。真正的理知,到了深邃之處,也可能不是是非與選擇。甚至,沒有解答,只是一種近於「痴」的專注與執著而已。
我們其實對「死亡」一無所知。在科學上對「死亡」的界定,是心臟停止,是呼吸停止,是腦波停止,也都還有爭論;而在廣大的哲學或宗教的領域,「死亡」更是不斷被不同的理論詮釋。
莊子曾經懷疑過簡化的是非二分法。他說:「此亦一是非,彼亦一是非。」
這種對於是非理知的質疑,為中國保留了一個個人繼續執迷、探索、思考的過程。
藝術創作中的「痴」,藝術欣賞中的「痴」,都非常像這種執迷。探索、思考,卻又不斷進入新的困惑的處境。
藝術創作者嘔心瀝血,在創作的過程中,是一種「痴」;藝術欣賞者。在作品中陶醉痴迷,如醉如痴,也是一種「痴」。前者比較辛苦,後者則是分擔前者的傷痛與喜悅,也同時釋放了自己的憂傷與喜悅。
因此,「如醉如痴」的確是欣賞藝術的一種情感,也是一種健康的態度。
「醉」和「痴」都有一點逃開理知的暗示。
我們平常的現實生活中,「理知」的運用太多了,我們總是用太過目的性的方式看待生活,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條,一切都從現實的利益考慮,一切都斤斤計較。但是,當我們微「醉」和微「痴」的時候,我們會忽然發現生命除了現實之外,還有其它海濶天空的領域,我們借著藝術欣賞上的「醉」和「痴」,把自己從狹窄的理知世界中解放出來,得到一種自由,得到另一種對生命不同的愛與享受。
因此,藝術的欣賞,雖然不同於藝術創作,沒有那種整個生命投入的、嘔心瀝血的辛苦,但是,經由藝術欣賞,也一定是個人生命經驗一次難得的釋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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